编者按
无论苏仁聪同不同意,他已被贴上了“90后”这个标签,活跃在这个年龄段的诗人群体中。被裹挟也好,顺势而为也罢,重要的还是个人所独具的诗歌创作,其他皆赘尘。《捕鱼》《大梭庄或无人之境》《女巫的故事》《雨、杜鹃及午夜冥想》,四首诗都是有温度的记忆书写,一种隐痛在诗行中呈现出当下与过往的碰撞,瞬间让人触摸到时光隧道的进与退,流逝与凝固。
——刘不伟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捕 鱼
我的老师知道要怎样捕鱼,他站在岸上
看着我们捕捞。
我们喜欢玩水,鱼群从双腿间游过
我们抓到鱼,又放回去
一个下午,我们都没有学习数学
也没有学习语文。
没有写作业,也没有背古诗
我们按照半原始社会的方式生活
没有公路,没有电灯,没有上课铃声
也不知道世上有悲伤之事
大家玩累后坐在岸上休息,草木茂盛
就要将我们淹没。风从山谷吹过
风像风一样远去,竹林作响
流水叮咚
许多时光就是如此流逝的,但并不惋惜
多年以来,那些故事成为我们最无忧的回忆
是它们让短暂的生命变得漫长而优雅
仿佛那个玩水的下午,已经涵盖了一生
大梭庄或无人之境
误入一个年轻人走完的村庄,有空荡的
烧新麦子的味道。以为踏入亡灵的领地
无人说话,无人点灯,无人准备晚餐
暮年者坐在暮色中,一棵古树下
暮年者围着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棋
他们的飞象在车前草长出的田边盘旋、犹豫
他们的马悬停在半空中,四蹄沾染黄昏
黑暗降临,空间扩大一倍
将军内心的寂寞扩大两倍
那些围坐在棋盘边的人
忽变成夜晚的雕塑。夜莺和四声杜鹃
在田野尽头,在四围的树林中,在不知何方
开始漫长的啼鸣。
在雨季,它们不知道停下来休息
它们从南方来到这里,旅途已足够艰辛
在这艰辛的旅途中,年轻人正在穿过
他们的工地、写字楼、地铁站涌出的人群
以及人群中漂浮的母亲。
女巫的故事
我们知道很多女巫的故事
她是恐怖的,幼年时我惧怕窗户
母亲说,女巫会从窗户里进来
我们用纸替代玻璃
每一个缝隙都堵得严实
还是害怕月光明媚的夜晚
窗户上的树影
我常梦见上学途中遇见的老太变成女巫
以后放学就绕开她们的房子
避免在屋后和她们相遇
但我们会偷她的梨子,扔石头
砸碎她的玻璃
如今她们几乎凋零殆尽
那些房子也已成为废墟
我不再相信女巫的故事
却坚信万物有灵
母亲那些骗人的把戏
现在年轻的母亲们
不再会讲给她们的孩子听
那些月光盈满旧房间的夜晚
风带走了独属于我们的故事
雨、杜鹃及午夜冥想
两种杜鹃都在暴雨中成为落汤的鸟
羽毛打湿后无法在夜晚找到合适的栖息地
郊外空阔,它们的避雨之地无法完整
给它们提供一间干燥又有风穿过的房子
鸟住在树上,太阳落进山中
杜鹃鸟从黄昏直到黎明都在
某一棵树上啼鸣。有时它是布谷鸟
有时它用四个音节唱出夏日的劳累
天亮后,它们才得到休息
有许多个夏天的夜晚我都在它们的催促中
缓慢入睡。有时一场雨把我从梦中惊醒
恍如隔世,恍惚间成为一个在路上的古人
古人在借宿的房子里醒来
古人的雨落在铁皮房上
敲响院子中的铁盆,古人的雨装满土瓮
清晨就可以在院子中得到满瓮清水
每一场夏天的雨都下得痛快、激情
它解除了农民的部分辛劳,暂时不用
在田间浇水,暂时可以休息。
礼拜六的傍晚我骑车从麦地穿过
那时还没得到暴雨天气的讯息
天暗下来,我独自坐在陌生人的田野
陌生人的锄头陌生人的电车闪闪发光
这场令人失眠的雨也令人欣慰
可四十个昼夜的雨也会停
雨停是离开的指令,大雨是漫长的告别
苏仁聪,1993年出生于云南昭通。先后就读于北方民族大学和石河子大学。作品见《中国作家》《诗刊》《北京文学》《扬子江》《星星》《诗歌月刊》《草堂》《飞天》《滇池》等。曾获第六届全国大学生野草文学奖、闻捷诗歌奖、樱花诗歌奖等。参加第11届《星星》诗歌夏令营,《诗刊》社第38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无边》。